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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想在桂花飘下时 去过 看过

曾少年【陈玘x张怡宁】九

剧情拖着文笔走,请多包涵。

这一更隔了好久,可以戳头像看前文。

靴靴w


                                                                                                   


“张怡宁!”

听到呼唤声,她慌忙扯掉了自己的耳机,攒成一团捏在了手心里。这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新鲜玩意,别人的声音凭着一个小小的玩意便被隔绝在外了,于她倒是难得清净。

只是发明这个物件的人一定不喜欢热闹吧,需要用外力把自己藏在喧嚣之外的净土。

趁着她晃神的工夫,妈妈将包装好的礼物放在了张怡宁的面前,小声地道了一句:“生日快乐。”

“谢谢妈。”她把礼物拿到了手里端详,笑着抬起脸向妈妈说道。

“我听说你和队友们出去玩了。”妈妈的话里颇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意味,“不少人都去了吧?”

“都去了。”张怡宁故作镇定的答道,鬓边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

“队里的小伙子肯定都是个顶个的好,只是奈何规矩在那儿,谁也不能逾越了……”

“妈你说什么呢,这都是不可能的事儿。”张怡宁慌忙地打断了妈妈的话,有些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妈妈当然看得出她的不自然,只是没说破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今年也二十好几了,我打算给你介绍几个优秀的小伙子。我听人家介绍说有好几个挺不错的男孩都在托人打听着呢,我的意思是,让你先见见面了解了解。”

“马上就要奥运了妈,我没时间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机会对我有多重要。”

“其他倒也不急,就是有个公务员人挺不错的,你好歹先认识认识……”

“我说了多少遍了,真的不用。”

听了她的话,妈妈的脸色顿时沉下去了几分。女儿一直是懂事听话的孩子,今天接二连三的顶撞着她,倒不能不让她觉着古怪。

“那你就安心比赛吧,雅典周期冲刺阶段,别让什么东西扯了你的后腿。”

妈妈的神色冷了许多,没再多说什么。

张怡宁自然也识趣得没再接话,她不喜欢这样自乱阵脚的感觉,可是眼下,她却连母亲知道多少都无法判断。



她恼怒地抓了抓头发,挣扎着脱身出了那股窒息感,又塞上了耳机。

 

 

 

 

“雅典男双是有两个名额的,现在队里有三组人选,”刘国梁慢吞吞地向他们道来,故意吊着胃口似的,“你们若能保持现在的状态,希望是很大的。”

“他们”指的就是陈玘和马琳,从一开始组合他们就是一路横扫,连赢五站公开赛冠军,这对于刚配合不久的一对新人搭档来说是十分亮眼的成绩。而当刘国梁在训练的间歇找到他说起奥运名额的时候,陈玘还是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国梁的每一个字都好像压在他的心口上似的,压得他胸口直闷,但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奥运,这个在自己脑海里曾无数次浮现的词汇,终于和自己的名字连在了一起。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能参奥,他就离赢更近了一步。

“那是有多少希望。”陈玘咽了咽口水,犹豫着问道。

“现在谁都说不好,一切都是变数。”刘国梁抬了抬眼,看着面前少年眼中毫不掩饰的渴望,“机会都是搏出来的。”

他的心狂跳不止,这机会对他太重要了,正因如此,却他更不知道该如何把握。

陈玘想起昨晚张怡宁的消息里提到的奥运名额,她仿佛已经有了几分把握,言语间流露出的自信让他羡慕不已。虽然他一早就知道自己单打是无望的了,不仅是因为入队时间太短,更是他单打的成绩也不够出彩。

四年的奥运周期对于一个运动员来说实在太长了,只是既然知道了没有结果的事情,陈玘从来也不是会去过分计较得失的人,还不如过好每一个当下。

只是他们从前说好是要一起赢的,陈玘这时有些心酸的想起了,现在她却已经遥遥领先了他好几步。他转念又意识到张怡宁还不知道自己就是那晚遇见过的人,心里更是像窝了一把火似的难受。

还好,还好。刘国梁第二天就为陈玘带来了这样的消息,如果男单不行,男双也未尝不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他是不在意那么多的,一个人拿奖牌也是拿,两个人拿也是一样的一人一块,哪有什么轻重之分?

只要和她并肩同行,还有什么不够的呢。

 



但事情却迟迟没有结果。雅典奥运会亚洲区预选赛之前,根据当时他们的状态,教练组先确定了孔令辉和王皓的参赛资格,余下的两对男双,四个人,究竟用什么方式来做出选择,却迟迟没有做出定夺。

距离预选赛还有两天,一个晚上,蔡振华把他们两对组合还有刘国梁和他们各自的主管教练叫到了一起。

谈话开始之前,房间里的空气几乎是凝固的。现在已经到了必须快刀斩乱麻的最后时刻,可是这一刀下去,砍谁呢?

“你们四个当中只有一组能参奥,我今天是想来问你们……”蔡振华吊足了他们的胃口,故意停顿了一下,“谁去谁留,你们是想比赛来决定,还是由领导来替你们选择?”

“那就比!”

四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出了答案,机会握在别人手里才是最不踏实的。没有人犹豫,他们都是在比赛里一点一点拼出来的人,不会不清楚这个道理。

蔡振华似乎一早料到了他们的答案会是如此,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讶异。

“明天下午。你们各自准备去吧。”

他撂下最后一句话,却没注意到剩下的人都呆呆地愣在了原地,似乎一下子没回过神来。

“明天可是场生死战。”吴敬平走到了陈玘和马琳面前,夹杂着乡音的口吻此刻却格外肃穆,陈玘不由自主地一下子挺直了脊梁,似乎想证明什么似的。可是马琳却有些萎靡不振的哈着腰,陈玘想拍拍他让队友振作起来,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们也不要太紧张,走吧,我们吃顿宵夜去。”吴敬平随即看出了他们二人的不自在,露出了平和的微笑。陈玘摸了摸有些空瘪的肚子,马上答应了下来。马琳只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跟着一块去了。

那晚的每一杯酒似乎都显得格外悲壮,好像是一顿壮行饭似的。吴指导每每敬酒时,总是欲言又止。马琳也心事重重,陈玘虽然不知道究竟个中具体,但还是察觉得出来场面的不对劲。他凑到吴指导跟前,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教练你别怕,我命硬。”

吴敬平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干掉了杯中的酒。陈玘挠了挠头,这是他妈从前跟自己说过的话,当初自己被退回省队,还不是照样有今日重回国家队的一天。陈玘总觉得自己是打不死的那个,不管多么难,赢他没那么容易。

“按成绩你们俩怎么跟王励勤和闫森比?”吴敬平有些没头没尾的开了口,却一下子说到了他俩的最痛处,“他们俩这四年拿过一届奥运会冠军,两届世乒赛冠军。领导已经非常非常公正了,才有了你们的机会,让命运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你们只管拼就行了,输了你们不可惜,赢了就是我的好徒弟。”

马琳听着师父的话渐渐红了眼眶,一杯酒便灌下了肚。陈玘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吃完饭走出门的时,大家都已经有些晕晕乎乎的。他抬头便看见墙上有个挺大的钟,指针指向一点十一分。马琳也瞧见了,笑呵呵的夸了两句,只说这是个好兆头。陈玘原本是不信的,今天也凑热闹似的附和了几句,酒精使他的大脑放松了许多,只想倒头就睡。

可是回去的那个晚上却并不如意,陈玘刚一挨床板,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似的难受了起来。隔壁床上的马琳也不停地咳嗽着,搅得他头疼,终于一下子忍不住,就冲进了厕所,对着马桶吐了出来。

陈玘感觉浑身上下难受的要命,从小他就是身子骨健壮的孩子,哪里受过这样的灾病。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本能的想要求助,可又觉得嗓子眼里一阵恶心,低下头又吐个不停。

如此折腾了几番,他最后还是没联系任何人。说起来张怡宁应该是还没睡的。陈玘忽然想起了她,可是随即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她也在准备着自己的比赛吧。身陷囹圄,他不想让任何人知晓自己的困窘。

看见窗外的天蒙蒙亮着,陈玘用力地锤了锤自己的肚子,蒙头钻进了被子里,把头结结实实地裹了起来。耳边是马琳聒噪的咳嗽声,肚子里翻涌着,脑子里一片混沌。

这是天意吗?难道老天也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吗?

绝望的念头盘旋不去,他强迫自己停止思考,辗转反侧了许久之后才终于进入了不安稳的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不知道是谁的闹钟先响了起来。陈玘晕晕乎乎地掀开被子,却瞧见已经是十点多了。他稀里糊涂地穿上了衣服,急急忙忙地拖着马琳去了训练馆。直到走进场馆的一瞬间,刺眼的白炽灯晃住了眼,他才真正意识到,今天的自己正行走在刀刃上。这场比赛明明不是奥运会,但却比奥运会残酷的多。

他捏了一把汗,放下肩上的挎包,拿出了自己的球拍。

没关系,我命硬。

陈玘在心里对自己说道,稳稳地抛起了手中的小球,打出一记完美的发球。

 

 

“我以为刘指导跟你说得已经够明白了。”

李隼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审视着站在面前的张怡宁。

“我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

张怡宁低着头,冷冷地回答道。

“你现在也学会骗我了吗?”李隼拍案而起,震得手旁的桌子一颤。“你真当没人发现吗?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太自以为是!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以为自己做的事情谁都不会知道,简直就是幼稚得可笑!”

她扭过头,不去看李隼的怒容满面。

“刘指导已经算是给你们面子。队里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男女队有谈恋爱的,其中一个必须被调整回省队。我一直以为你是最守规矩的,没想到现在连这点是是非非都搞不清楚了。”

“你既然跟我在这儿拗,那我就问你,你和他,谁回去?谁回去不得毁了一辈子?”

张怡宁不说话,她用沉默来掩饰此刻心中的兵荒马乱。

她最初答应他的时候,一心想的是如何不被他人发现,本以为自己事事都已经考虑周到,却发现自己唯独没有想到最坏的后果。

“你不承认是吗?也是,你当然不会成为被调整回去的那一个。雅典你已经十拿九稳了,哪里还是顾及到我给你提出的这些威胁。那也只能怪那小子自己命不好了,第三次被退回去,怕是打得再好也回不来了。”

李隼说着就要拨通桌上的电话,张怡宁却一把打掉了他手里的话筒,她的手颤抖着垂在身侧,她知道自己此刻在作出一个多么艰难的决定。在即将见到曙光的时候,他们终于失去了退路。

“我分。我现在就分。”

张怡宁慢慢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在键盘上摁下那串已经烂熟于心间的数字,李隼在一旁眯着眼看着,正当她要按下左上角的拨通键时,那头的电话却抢先拨了过来。

“你怎么不接啊?跟他说明白,你们两个都好过。”

见张怡宁愣住了,李隼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用眼神提醒着她。张怡宁用力地摁下了接听键,将手机拿到了耳边,那头的陈玘急促地喘着大气,似乎刚刚从一场比赛中脱身。她几乎感应得到他下一秒就要开口,那个男孩开口前总会带着一声轻微的鼻音。她不敢再听见他的声音,所以没有等他说一个字,她就先开了口。

“陈玘,我们分开吧。”

她格外珍惜的最后一次唤起了他的名字,她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见这个字的时候还不知该如何发音,转眼却已经要同他分离。最后五个字她咬得格外清晰,一字一字都像是一把利刃割在她的心口上,一刀一刀剜出肉来。

那头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是什么东西重重地摔倒了地上。

张怡宁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还好,他没有说话。这样她至少不会听见,那个男孩话里的失望与难过。

 

“你不愧是我的弟子。”师父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总有大把时间让你去经历体验,只是现在你若是陷进去了,就是把自己最好的时光和前程都栽进去了。”

 

 

时钟拨回两个钟头前。



在训练馆冷冷的灯光下,马琳、陈玘、王励勤和闫森好像每人得到了一把刀子。

这把刀已经开了刃,要么杀死对手,要么杀死自己。

而这战场边,只有六个旁观者。刘国梁站在比分牌的一旁,两个随时将会改变的数字此刻停留在零比零。

馆里有三十多张球台,平时将近五十个人训练,还有十几个教练。可到了今天,站在这满场馆里的,只有他们两对双打和六个旁观者。

这是一场不见血光的刀光剑影,却没有观众为表演者喝彩。

蔡振华大喊了一声“比赛开始”,满场的气氛就像是罗马的斗兽场一样。他们相互厮杀撞击着,仿佛被唤起了原始的冲动,只是手里的武器变成了一副球拍罢了。

教练一刻也不停地报着比分,每个人都听得见,每一次数字的变化都牵动着绷得最紧的哪根神经,可他们却必须把十二分的精力集中在眼前小小的乒乓球上。陈玘紧盯着那个小球不放,肚子还在隐隐地痛着,可他却一点也顾不上了。

“砰”

又是一记远台失误。陈玘用余光瞥向了自己的搭档,却看见他呆呆地望着王励勤。只是片刻的失神,马琳又握紧了球拍。他们之间是否产生了片刻的惺惺相惜呢?同样的境遇与纠结,在座的谁又曾好受过?


那场比赛的一切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圣光,陈玘竟然回忆不起来半点细节,可比分却记得明晰。第一局他们8:11输了,第二局从7:10追到10平,最后以12:10获胜,第三局14:16负,第四局11:6胜,第五局4:8落后,12:10胜,第六局11:3胜。



陈玘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数字清清楚楚地都烙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他没参加过奥运,却觉得今天这场比赛是他人生中最跌宕的时刻。

直到最后一个球飞出挡板,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弹起声,陈玘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场仗他打赢了。



他们从死亡中冲了出来。



周围的教练使劲儿地给他们四个鼓着掌,王励勤和马琳却呆怔地握着拍站在原地,反而是闫森缓缓地低下了身子,最后双膝触地跪倒了下去。陈玘只是在原地愣了片刻,就飞也似的跑到了场边从挎包里掏出了手机,用力地按下了自己熟悉的那串号码。

他想要把这份成功的喜悦第一个告诉她,告诉她他们能一起赢了!他的心里不停地排演着,他想着应该啊如何措辞才能不让她被自己语无伦次的激动口吻所吓到,他想着自己要把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经历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讲给她,告诉她他们其实早就被月老串起了红线,告诉她他对她从来不是一腔热血的冲动而已,告诉她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兑现承诺过的每一个诺言……

电话那头通了,可她却连让自己打声招呼的机会都没有留下,便直接终结了他想说的一切。

“陈玘,我们分开吧。”

“砰。”

他的手机重重地从他手掌中滑落了下去,跌在了地上。

嗓子眼里还囫囵地吞着没说出口的三个字。

 

马琳在他身侧放肆的哭着,泪水横流得不像个成年的男人,却搅得陈玘心烦意乱。他本来以为自己是不想哭的,可是当他看见师父偷偷抹着眼泪的时候,终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奔涌而出的情绪,放情地哭了出来。

他颤颤巍巍地从地上拾起了自己的手机,却听见那头传来了挂断的“嘀”声。陈玘失魂落魄地又拨通了父亲的电话,没等多久,那头便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了父亲熟悉的声音,陈玘握着手机半天没说一个字,最后憋着一股劲儿喊出了一声“爸”,声音却嘶哑得不像他的似的,然后再说不出一句话。

他从小到大没怎么哭过,仅有的几次却都是为了乒乓球。输球他没哭过,被两次罚回省队他没哭过,没入选世乒赛主力他也没有哭过。而这一次他哭了,他放情地哭着,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话筒的回音中传来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声,父亲一个劲儿地小声重复着叫他“不要哭,不要哭,不要哭……”。可陈玘知道今天是收不住了,他赢了最重要的一场比赛,却输了最重要的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陈玘突然止住了哭声,他仿佛是哭累了,淡淡地吐出了刚才被生生压回喉咙里的那三个字:“选上了”。他就说了三个字,也只能说三个字,接着又是泣不成声。

“好,好,好,太好了……”父亲在电话那头颤抖着重复道,似乎也低声地啜泣着。那通与父亲的电话足足有五分钟,他总共只说了四个字,然后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哭着。



他本来有很多话要说的,可是要说的那个人却不会再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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